saya46

【战国Fan/sl】流年（10）

···

雷斯紧紧抓着苏仪托付给他的玄武神符，穿过一片凄惨的火海回去的时候，首先察觉到的是地上凌乱的脚印，和一滴滴血，延伸至前方的黑暗中，一直延续到药室的门前。他心中乱乱的那些思绪一下子消失了，从鬼谷内发生的那些屠戮，一直到师父最后的交代，都一瞬间从脑内消失了。

心跳一下子停止一般，万般最坏的可能性浮现在脑内，雷斯突然发觉自己是如此地害怕踏出下一步，他害怕接下来看到的是两具尸体。

但他又不得不踏出下一步，他必须确认刑不更和杏宝宝的安危。

那些可怕的幻想在心中化成了狂舞的蛇，用扭曲的黑影吞噬着他的理智。

如果不更死了……如果杏宝宝出了什么事……雷斯机械地迈动着步子，感觉脑子仿佛嗡地一下几乎要炸开。黑发少年略带腼腆的笑容和棕发女孩天真烂漫的笑颜不断地在一片漆黑的脑海里打着转，恍恍惚惚地。

他的脚最终还是迈进了药室的门。

大量的血。

雷斯对血腥味已经麻木，对地狱一般的惨象也陷入了一种近乎冷漠的迟钝中，可他此时心跳加快，强迫自己的眼睛去确认地上那些尸体。

不是——

也不是——

雷斯在心中下意识地喃喃道。

然后他的目光在房间尽头的角落停顿住了，那里滴落着斑斑点点的血迹，雪地的上的梅花一样，然后在一旁被微弱的光线反射出一抹带红的寒光。

雷斯认出了那微漠的黑暗中刑不更略显瘦弱的脊背，趴伏在地上，一抖一抖的。似乎受了伤，又似乎只是在哭。

雷斯此时反倒有些不敢上前，因为他看见了那背影下一抹杏粉色的衣角，也因为他害怕转过身来，他看见的会是一张扭曲的脸孔。

“不更……？”雷斯在隔了三步远的地方停住，小心翼翼地发声叫道。

脊背的颤抖停止了，然后黑发少年缓缓地转过头来，雷斯从那双一贯柔弱的黑色眼眸里看出了一些狂乱的味道，带着颤动的惊惧。

那张脸上沾着血。

“不更？”他又叫了一遍，觉得剩下的话卡在自己的喉咙里。

“雷斯……哥哥。”刑不更扯起嘴角，想笑似的抽搐了一下，眼角泛着可怕的红。

刑不更显然还有很多话要说，可是他没有必要说下去了。因为雷斯已经看见了他身后的东西，或者说，刑不更身后躺在冰冷的地上的，曾经仿若杏花一样柔软的女孩。

“杏儿……”雷斯从干涩的喉咙里只能发出这两个字。

不是很难推测发生了什么，外面的尸体有一个是七国士兵的，而不更身边放着一把沾血的剑，连同他的衣襟上也全是发黑的血迹。

为什么会这样呢。

雷斯想。

但他得不出答案，这种事情就算去问天算，也永远得不出答案。为什么鬼谷的人与世无争，却在今日遭此惨祸，为什么杏儿那样一个天真无邪的女孩，会以这样凄惨的方式死于非命。

就像一朵盛开的花，在枝头迎着阳光雨露，总有人要伸出手，硬生生地折了它，然后把玩几日掷在地上。

这都是毫无道理的事情。

“雷斯哥哥，为什么会这样呢……”刑不更哑着嗓子，他背对着雷斯，只是死死地盯着已经毫无生气的杏宝宝的脸庞，女孩曾经红润的脸颊此时只是惨白如死灰。“我救不了她，我……”

刑不更没法再说下去了，雷斯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哭腔。

雷斯握紧了手中的玄武神符，他从未觉得这么小小的一块玉佩如此的冰冷沉重。

身怀美玉，必遭横祸。

这一切或许都是天意。只是，这因果也太过沉重了一些。

雷斯强迫自己的目光从杏宝宝的尸身上移开，然后伸手去拉仍然跪在地上不肯起来的刑不更。

“我们得走了，其他人迟早会找过来的。”

其他人指的当然是七国的军队。

雷斯知道这话显得多无情，可是苏仪既然把玄武神符托付给了他，他就不能放任事态进一步恶化。

他想着就算拖也要把刑不更拖走，可是出乎意料地，对方比他想得还要干脆地站了起来，握住了他伸去的手。

黑发少年的手指仍然在颤抖，上面还粘着红到发黑的血迹，像是洗不去的铁锈。

“雷斯哥哥——”

刑不更刚想张口说些什么，他后面的话却被一段异样的光芒打断了。

那缕带着奇异气息的青绿色光芒来自于雷斯紧握着的右手，玄武神符。

雷斯只觉得玄武神符要脱离他的手掌，而且那股力量随着大盛的光芒越来越强，也惊愕得瞪圆了眼睛，并且下意识地松开了手掌。

奇怪的是，那块神符并没有应声落地，而是缓缓地漂浮在空中，准确地说是，漂浮在了刑不更的面前。

扭曲缠绕的青绿色光辉倒映在黑发少年的眼瞳里，仿佛狂舞的蛇群，发出嘶哑的吐信声。

刑不更愣愣地看着眼前漂浮着的神符，越过越来越盛的光线，仿佛看见了白发少年担忧的眼神。

但那眼神最终也只是一闪而过，马上被脑海里杏儿惨淡的脸庞压得一干二净。

他伸出手，抓住了浮在空中的神符。

在指尖和神符表面接触的一瞬间，刑不更就知道，有什么东西就此不一样了，有什么东西开始错位，就如同命运的齿轮当中被别住了一枚小石，让未来的行进方向有了稍许的不一样。那或许只是很细微的差别，可是总会带来巨大的影响。

“不更，你还好吧……？”雷斯看着手握神符低头不语的刑不更，有点担心地上前一步。

刚刚发生的一系列变故他大概明白，神符会选择天选者，如果没弄错，恐怕刑不更是被选中了，雷斯也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刑不更望了雷斯一眼，那目光让雷斯感到陌生，几乎不敢再上前。

“……我要救她。”

他突然说。声音很低，但是字字坚定。

“什么……？”雷斯听清了，但是他宁愿自己是听错了。

“四象中，玄武神符可治病救人。生死流转，自在方寸之间。”刑不更死死地盯着雷斯的眼瞳，但那目光空洞，根本没有倒映出雷斯这个人。“那么，起死回生为什么就不行？”

那被轻轻巧巧地吐出来的可怕的四个字让雷斯整个炸开了锅。

“你疯了？你疯了？！”雷斯一叠声地说，他当然知道刑不更想到了什么，也知道他打算做什么。他了解刑不更，知道这个师弟生性善良但是性格倔强，再异想天开的事情，他只要认准了，就偏偏要去做，也不管代价多么惨痛，可能性多么微乎其微。“神符力可通天，但怎么可能起死回生！你这是要违背天理！”

“违背天理怎么了 ？杏儿死在这里就是天理么？他们都是无辜的！杏儿是！阿里哥是！阿帆姐姐也是！”刑不更声音激动，几乎嘶吼。他的眼睛发红，整个人也激动地颤抖了起来。“无辜的人不得好死就是天理么？若真的是，为什么不违背？！为什么要顺应它？”

雷斯被噎得哑口无言，他知道刑不更说得有理，眼前的变故他也不愿意接受，可是他不能眼看着刑不更再去冒险。玄武神符确实能强硬地激发人身体里的生命和活力，达到救命治病的效果，可是那终究是靠着神符的力量维持下来的，就算真的能靠神符的力量救回杏宝宝，那也不知道身为神符天选者的刑不更会变成什么样。

这个晚上他已经失去得太多了，他不能让刑不更去冒险。

雷斯沉默的时候，刑不更却已经握着神符重新坐回了杏宝宝的尸身前面。他尚不熟悉地驱动神符，静静漂浮在空中的绿色玉佩发着幽幽的光，照亮了两个少年的眼睛，即使那两双眼睛均是一片可怕的死寂。

“杏儿，不该死在这里的。”

他又说了一遍，声音很轻很轻。

雷斯知道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他抬手伸向那瘦弱的脊背，可终究在指尖碰触到对方之前收了回去。

随着一声碎裂的轻响，绿光仿佛游走在空气中的毒蛇一般缠绕在刑不更的周身。碎裂的神符中的一小片缓缓下落，然后融入了杏宝宝的胸口中。随着青绿色光辉的渐渐减弱，女孩的呼吸声也渐渐从微弱到正常，双颊虽然仍然惨白，但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雷斯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刑不更居然真的做到了，即使这方法匪夷所思。他从未想过不可被破坏的神符也会碎裂，雷斯转头看向刑不更，却见坐在一片绿光中的少年痛苦地紧皱着眉头，额头上也全是冷汗。

雷斯心下一惊。

神符与天选者相当于一心同体，此时玄武神符硬生生被掰成两部分，刑不更自己自然也不好过。可是那层神符产生的光芒源源不绝，就像是一道无形的屏障，硬生生地隔开了两人。

雷斯紧张地看着刑不更周身的青绿色光芒渐渐地弱下去，然后因为虚脱而浑身冰冷的少年虚弱地倒在自己身上。

“不更！不更！”雷斯紧张地小声在黑发少年耳边唤道。

对方连说话的劲儿都没有，用几声微弱的呼吸来回答他自己还活着。

“太好了，不更。杏儿有呼吸了，不更，你成功了。”

雷斯在刑不更的耳边说，一边用手掌抚摸着刑不更瘦削的脊背。

刑不更看着雷斯身后重新开始呼吸，面色如常地躺在地上仿佛只是睡着了的杏宝宝，虚弱地笑了笑。

那时候雷斯并不知道，在这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和刑不更之间的关系都仿若今晚，他会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在泥沼中越陷越深，却总是无能为力。

那时候刑不更也不知道，今晚他的人生一切都改变了，一切都被定型了。手上的血永远不会被擦干，真正想救的人，也总是在失去了之后才发现一切无可挽回。 

 

作者的碎碎念：

隔了一个月才更，很对不起大家。

最近忙完了考研复试，忙完了考驾照，才发现还有一个毕业论文要写。

我写完毕业论文 就能保持正常更新了！真的真的。

总之不会坑的啦大家要相信我_(:зゝ∠)_